生命形式的完成
作家的眼睛跟摄影机的眼睛,长患上不太同样。我深深着迷于这些不同样,往往比并对比文学作品里的地景与镜头摄录的影象。
我去过西藏的拉萨、日喀则、绒布寺珠峰大本营,也见识过哲蚌寺的晒大佛典礼,磕太长头,喝过酥油茶,吃过糌粑,但就是没去到山南。阿来散文笔触细腻,《山南记》像是长长的山水画卷,以一种挪动的视角,引领读者漫漫游走于藏地山川。
阿来现任四川省作家协会主席,2000年以《尘埃落定》一书取得第五届茅盾文学奖,彼时他正当盛壮,是这个奖项兴办以来最年青的获奖者。贴在他身上的还有另外一个标签:藏族作家。他生于四川阿坝藏区的马尔康县(川藏茶马驿道上,马帮来往之地),早年从事诗歌创作,八◯年代中后期转向小说创作。从散文《山南记》里,可以看见他对于成长之路的回望,和对于藏地历史文化的省察。
我很喜欢《山南记》的叙述语气,低调冷静不虚夸,轻重快慢都刚恰好,有余音不绝的音响效果。长篇散文的写作,很容易流于拖沓啰嗦,把话说患上太多太满过重,读完以后没有余味。《山南记》如一只巨大的颂钵,叩击以后让我堕入寻思,触发同情共感,照见生命情势的完成。
书名里的山南市位于冈底斯山至念青唐古拉山以南,雅鲁藏布江中下游。此地东接林芝,向西通向日喀则,北行则是拉萨,南边是印度、不丹两国。书中提到,此地的人类物种发源有一传说:神猴与一女子结合,然后生出了雪域人种。海拔平均四千公尺以上,西藏高原上的所有生命情势,美患上几乎不可思议,美患上像是具备神性。跟随阿来的文本屐痕可以发现,西藏其实不是只有险峻的高山、壮丽的冰川,也不全是寸草不生的荒原。这里是亚洲大陆的水库,首要水系的源头,水资源的命根子。这里有高海拔植物被覆,花树峥嵘并生,青稞种子代代相传,在在都是有形生命力的大范围展示。至于无形的生命力,则蕴含在藏区人民的心念当中。阿来散文里的桃树、李树、梨树、康定木兰……在时序流转当中各自生存。但是在家乡的春季,他感伤着现代文明进逼,田园风光将要消失。举办农事耕种之际,他耽忧古老的开犁典礼再也没法传承。这些情绪的起因极其繁杂,一方面可能来自钢筋水泥等等现代化开发气力的压迫,一方面可能来自人类中心主义的横行。
感慨系之,《山南记》认为一切有情,以平视的目光照看地球上所有生命情势。惟有如斯,生态公平、土地正义才能不流于口号教条。自然山水维护特区的设置,恰是为了给人类流动划定一个界线。划定界线,人类才有机会稍稍明白分际与分寸。
特殊的地舆容貌,孕育出特殊的人文景观。阿来通过描绘空间意象,逐渐梳理出血缘物种与文化历史的繁复因缘,这当中有混同,流变,融会。对于人类来讲,或者许最佳的生存理念就是再也不起分别。阿来坦承自己并不是一个民族主义者,由于没有资历。他的藏族血统来自母系,父亲则是回族,因其血缘驳杂不纯,于是难以把自己放进种族归类的框架。表明族群身分时,只好选择血液中某一特定成份较多的那个民族(即因吐蕃短暂强盛统一而构成的藏族)。藏族人身上常常贴有佛教徒的标签,但阿来不是。他不是佛教徒,但对于翻译佛教经典的鸠摩罗什心怀敬意,由于鸠摩罗什对于丰厚汉语做出了杰出的贡献。佛教徒不针对于异教发动战争,启迪了阿来的文化考察。
《山南记》以纪行情势收摄沿路所见的景色,用情至深而不滥情,气宇恢弘而不放肆。高原雪域的生命样态丰厚多元,尽在其中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