骑楼或廊房(下)
我到过新加坡的牛车水,那就是一个遍及骑楼的中国城;我去过吉隆坡的茨厂街,那就是一个廊房密集的唐人街。我曾经在马来西亚的槟城住了一礼拜,真不想离开,海湾里,钟楼下,一座又一座带骑楼的老洋房,以及上海外滩如出一辙,恍忽间我以为回到了上海。
它是高大上的骑楼,高高的巴洛克式罗马柱下,铺着来自波斯的彩色地砖,一间间小酒馆、小书肆、小花店沿廊而立。包含马六甲的鸡场街,左一条右一条小马路、小街道、冷巷子,全是骑楼与廊房夹道而成。以荷兰红屋为中心,放射状马路往四面八方走,都是一条又一条骑楼街。
长长的骑楼下你启齿问路,男女老幼全都是一口纯正华语,那华语纯正患上不带一点南洋风味,由于马来西亚从小学到高中,华语是必选科目,都是教科书教出来的华语。那一条条骑楼与廊房里糊口的全是华人后裔,以及所有的南洋骑楼街同样,华人做的全都是中国生意。
那些华文繁体店招,历经数百年风风雨雨,如今依然刻在墙上、挂上梁上、雕在木上、凿在石上,在咸腥的海风中它们退色了,在猛烈的暴雨中它们剥蚀了,然而它隐约的繁体字依然依稀可辨,它诱发了所有关于中华的想像:比如河洛图书、光华日报、中医世家、上海旗袍、苏杭丝绸;比如浮梁茶叶、茂昌百货、潮汕肠粉、扬州炒饭、笔墨纸砚–它们就是华人熟稔的手艺以及餬口的手腕,沿大航海时期开拓的海上信道,从曼谷到澳门,从马尼拉到雅加达,在一处处中国城的骑楼或者唐人街的廊房里落地生根,落地开花。
与骑楼密不可分的是一个词:下南洋,与骑楼紧密相连的是一个词:殖民者。那些从地中海、大西洋动身的航海者,驾驶蒸汽机轮船来到神秘的东方,印度洋的高温与太平洋的湿热和骤然而降的暴雨,让他们无比不适应,因商成市起房造屋时,便设计出便于避雨与纳凉的骑楼。听说最先可上溯到希腊「帕特农神庙」以及印度贝尼亚普库尔的廊屋,传到东方与中国风融会,欧陆风情的骑楼之城就一座座面海而立。
其实真实的巴黎或者伦敦、罗马或者雅典,这类中国城或者唐人街的班驳骑楼却不多。它们的廊房是大理石石柱顶天立地,高大又庄严,华贵而典雅,那种异域风情我难以接近,它里面的诗文颂吟与饮食料理我始终隔膜。它疏离我就犹如我排挤它同样,它们不会像中国城的骑楼与唐人街的廊房同样,给我安抚,让我妥贴,让我既感到东方的妩媚与风情,又体会到华人的烟火与温暖。(下)